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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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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七章

小報上刊登了一篇指桑罵槐的文章,作者紅鴛在文壇也算小有名氣,文章通常都是郵寄到報社,本人從未露臉過,傳聞是名男作者,無法求證,畢竟傳聞往往是不可信的。

她這樣寫道:預備結婚的戀人提前住在一起,還未有夫妻之名,先有了夫妻之實,時代雖較從前開放許多,然而不恪守婦道者,貫乃妾室之命,難登大雅之堂。

那紅鴛又言:男人一旦得到了這個女人的全部,就再也沒有了娶她的動力,不即時拋棄,是還有些許情分,但一點情分也不足以支撐他去迎娶她進門,近來就有這樣一個活脫脫的例子,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,望廣大少女以某影星為戒,莫要結婚之前做越軌之事,抱憾終身。

這一篇文章說不出好壞,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,但在琉璃眼裏卻是刺她的一根針。一面讀一面氣得直跺腳,讀完了便將報紙一條一條撕碎,披衣穿鞋,打算跑去報社找那位信口雌黃的紅鴛算賬。

越城從背後將她抱住,哄道:“登都登了,現在去阻止也為時已晚,再說人家也未指名道姓,未必說的是你,你現在去,豈不是不打自招,供人素材再寫一篇稿子?”

琉璃恨恨道:“那就由他們這樣詆毀我?你......你是不是被他說中了心思?”

越城認為她現在是狗急了亂咬人,撇撇嘴,眼神躲閃道:“你這冤枉我了不是,要不是講好了等春天的時候和大哥一起舉辦婚禮,我明兒就把你娶回家來,你不信?要不我今晚就帶你回去。”

她坐到他的腿上,勾著他的下頜確認,“當真?”

“我什麽時候騙過你。”

他佩服自己說謊不帶臉紅心跳的能力,是泡在女人池裏練出來的本事。

而紅鴛其實是他的舊情人,故意用了他熟知的筆名來寫這篇文章,他冷落了她太久,她鬧意見了,寫文章來罵他負心倒也是她一貫的作風。

她越是罵他,越是離不開他。

越城這樣一想,非但不惱,反而有些得意。他做了她們情感裏的上帝,她們則是他最忠誠的門徒,再風光不過的事體。

朱丹再去宋公館的時候,剛好與一位穿白大褂的女醫生擦肩而過,白色的背挺得筆直,柔順的短發在衣領上面掃來掃去,踩著一雙細高跟漆皮高跟鞋,走路有輕微的外八,腿倒是生得筆直。

宋太太對女醫生非常熱絡,親自送她到門口,一路說笑,目送她離開之後才掉頭進屋,客廳裏已經不見朱丹的身影。

張媽抱著換洗衣裳路過客廳,支了一聲:“太太,陳小姐已經上樓去啦。”

宋太太喔了一聲,擺了擺手,原地張望了一番,轉身去了廚房。

房間裏無線電開著,播的是《啼笑因緣》,正講到第九回:星野送歸車風前搔鬢,歌場尋俗客霧裏看花。

婉因最喜歡飾演樊家樹的男播音員胡毅,但聽姑媽說一般聲音好聽的人都長得難看,因為上帝是公允的。她也覺得這話說得有幾分道理,始終不敢跑去電臺一睹“芳容。”

“我來的時候在門口見到了一位醫生,她是誰呀?”朱丹翻了個身,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。

“喔,你說的是泠醫生吧,留洋回來的,姑媽請她來替我治貪食癥,順便敘敘舊。”

大概是直覺指引,她又追問道:“哪個泠?”

“唉,她那姓還蠻少見的,三點水的泠,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冷字,她剛才還開玩笑說,小時候她常常被白字先生喊成冷小姐。”婉因越說越覺得好笑,一擡頭,朱丹卻是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,她也隨著望過去,窗欞鎖著灰藍的天,天仿佛是窗戶紙印上去的,被裁剪成一塊塊玻璃大小,供以觀賞。

“朱丹。”婉因輕輕喚她,擔憂道:“怎麽了?”

朱丹仍是呆呆地望著窗,沈吟了一會兒,坦言道:“我聽說顧越珒的前女友就是位姓泠的小姐,也是學醫的,你說上海有幾個姓泠的女醫生?恰好你姑媽也認識,說不定就是她吧?”

她簡直可以篤定。

“照你這麽一說,還真有可能。”婉因的一雙豆眼因震驚而睜大了許多。

泠心蕊在朱丹的心裏是被化作前朝舊人對待的,早就一抔黃土埋了,上面豎著塊墓碑,上面刻著“顧越珒之前女友泠心蕊之墓”的墓志銘,她是死掉的人,只能悼念,不能相見的。

結果是演了一出詐死的鬧劇,簡直是叫活著的人無所適從。

結果是演了一出詐死的鬧劇,簡直是叫活著的人無所適從。

頂糟糕的一點是,婉因說這位泠小姐現在過得並不好,和他表哥離了婚,什麽原因不知曉,但是他們之間沒有孩子。

男人是見不到愛的女人受苦受難,即使是曾經愛過的,相比也是會痛心疾首,同情,憐憫起來。

朱丹一顆心七上八下,卻又不能在越珒面前多言,或許他們還未遇見,或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遇見,她只能這樣祈禱著,自欺欺人的祈禱著。

二月的一天,上海的天忽然白了。天上飄起了細白的雪花,像有人站在頂高的高樓大廈上面一撮撮往下撒鹽。

陽春不遠,上海迎來了冬天的初雪,也大抵是最後一場雪。

越珒站在公司前的一家咖啡廳門口,望著天,怔住了。雪花柔柔地降落在他的面龐,他想起了這些年反反覆覆做的夢,渾身一顫,幸好夢是反的,真正的雪花不似夢裏那樣能將他的骨頭砸碎。

他拭去臉上化開的冰冷的雪水,一轉身,一個穿著棕色麂皮大衣的女人正與他四目相對。

是噩夢裏的場景。

她卻與夢裏的她有些兩樣了。臉比從前要瘦長許多,戴著賽璐珞的眼鏡,鏡片上隱約浮現一抹淡淡的粉紅,應當是塗在臉頰上的胭脂映上去的緣故。

兩人同時移開視線,呵出一團白氣,異口同聲道:“好久不見。”

的確是太久了,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,心都衰老的不成樣子。

“泠心蕊,那麽多的心,偏偏都是冷的。”越珒腦海裏驀地蹦出五弟說過的話,看見她搓著凍得紫紅的手,不禁暗想:“她這樣冷的一個人,也會感到冷嗎?”

“聽說你快要結婚了?”她突然開口問他,聲音與從前一致,聲音似乎是衰老的很慢的。

“是。”他答。

這些事情只要她稍稍打聽便很容易知曉,對於他這幾年的情況,想必她也早已打聽清楚了吧?

雪花貼在她的鏡片上,擋住視線,她索性摘下眼鏡放進大衣口袋裏。

“那你愛她嗎?我說那位陳朱丹小姐。”她又問。

他毫不猶豫道:“愛的。”

他回答的太幹脆,泠心蕊一怔,質疑道:“你娶她,是為了報覆我嗎?”

他也一怔,覰著她,半晌笑道:“我可沒這麽無聊,幾年不見,泠小姐應當要拿新的眼光看待從前的人了。”

她茫然地望著他,一雙手凍得僵硬。

因站在咖啡店門口,雪也越飄越大,越珒望著她道:“喝咖啡嗎?”

因站在咖啡店門口,雪也越飄越大,越珒望著她道:“喝咖啡嗎?”

她苦澀一笑,道:“好。但你請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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